按照从前的规矩,同族同辈分人的名字,须用同一个预先定好的单字起头。我本来应该被命名为‘张海×’,就是说,我是海字辈的。有人给算命说我命里缺水,就给了一个‘法’字;我家里觉得‘海法’听起来很像僧人的法号,拒绝了这个提案。
我们那代人(70年代末)的名字,都起得简单平凡,就像外国人名常用David, Daniel, Michael一样,重名的多。一般来说,名字只用些常见的名词或形容词就好,我从小的同学里大把大把的用这些汉字——强、哲、刚、斌、明、鑫、健、伟、勇、利、超、永、静、华、瑞、慧、丽、菲、敏、阳、志、冰、旭、洋、辉、宇、光、滨、东、雪、春、薇、琳… …
我念初三时看武打小说,古龙温瑞安的男性角色一般都会有好看好听的名字,或有气魄,或有意境,或有典故,或有趣,多少总要占一样。再看看自己的名字,幼齿而且女性化,十二三岁叫着还行,大了呢,几十岁的人了还一萌一萌的像个孩子,当时一想起来就心里别扭,埋怨我爸起名的时候太没有远见,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像他一样老么。于是向家里提出要求改名,家里人嫌去派出所改名太麻烦,拒绝了我。直到后来上了高中,慢慢就不在乎这事了,爱叫什么叫什么吧
等到今天,我们那代人开始给下一代起名,就复杂讲究得多了。不易重名是第一要义,名字要更有个性,不能看起来像是计划经济时代双职工的后代;而且名字也被赋予深邃独特的含义在其中,简单的一个‘强’字或‘哲’字远远不能表达对孩子一生的冀盼。
于是,用单字的少了,即使用单字,也是冷门的。更多的是两个华丽的汉字的组合,男孩要器宇轩昂而不直白,女孩要雅致如画而不粉艳,个个新生儿都像是从港台言情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物,相形之下,我们那代人的名字都太单调苍白。遇到这代人名字中有不认识的汉字,已经不算什么;挑战各种输入法字库的家长们,才是极品。
听育儿的朋友说,现在有专门的婴幼儿摄影门店兼营起名的生意,价格从一百、二百到五百不等,各价位的差异是由于起名人员的技术水平高低不同,最贵的一种大概是请外地专家起的。
有些东西确实是有讲究的。除了字义,还有字音和字形,要配合起姓氏。要考虑声母、韵母、声调和韵律感,读出声音象一句诗;要考虑象形文字的画面感,笔划勾勒象一幅画。此外,又有笔划数目和偏旁五行,以供愿意相信名字影响命运一说的家长参考。
我很喜欢我妈妈兄妹六人组的名字——达时、达明、达人、达心、达志、达夫,嗯,他们都姓郎。如果我姥爷活到现在,再比对这些名字和他们的一生际遇,大概只看见讽刺一堆。
生活中身边的人里,我觉得最好的两个名字,一个是我的表哥——郎遐观,一个是我的朋友——顾展函。